潜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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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艇

女柜员一边脸颊有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另外一边脸又洁白的很,显得更加别致。她戴着大框眼镜在一排刺眼的奶茶咖啡巧克力牌子前面晃来晃去,看久了有点诡秘的味道。我皱着眉头,咬着粗大塑料吸管用力地吸啜剩下的半杯。

“两杯有优惠吗?”

“嗯嗯,我们的奶盖都是用新鲜的纯牛奶制作的喔,没有加入化学添加剂的”

“啊是吗,那个,我想问下,最近有优惠吗?“

“嗯不喜欢奶盖的话我们还有其他饮品的,可以看下这边的特调冰镇,哦,”

她指着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大小的菜单,又看了看我的嘴唇。我还以为嘴上沾了奶沫,赶紧舔了两下。

“不好意思你刚刚是说?“

她微笑起来,把眼睛眯成只能看得见她长长的假睫毛的样子,手也在微微地晃来晃去,像是要拍走短暂沉默里的尴尬气氛,没有挂上名牌的蓝色员工上衣随着她的手势起了褶皱又舒展开来。

“没什么,想要张纸巾而已。”

“啊好的给。“她从身后的不锈钢小盒子里抓了一把递给我,厚厚的一叠。

“谢谢。“

当时我刚好经过柜台前面,看见她站在厨后门,吃力地想要转动那个贴合店里风格设计的转盘样式的门把手,便上去帮了一把。她擦了擦汗又回到高温烘炉旁边。两盏米黄色得射灯把她隐约可见的苹果肌照得油光发亮,连同被鬓毛遮挡的耳环吊坠也显得活泼起来。

今天和往常一样也是潮湿的天气,商场地板上摆满了黄色的防滑标识牌。我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出来,沿着马路走回去,在路边的车窗前面拨了拨过眉的刘海,确信刚刚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第一印象。转过两个拐角之后泊车线和单车线消失了,路面变成坚硬的泥土路。旁边很多生长旺盛的野草,一年到头都不会枯萎,呆呆地一簇挨着一簇,直到巷子尽头的转角。

最近我都住在嫲家里。午饭那一阵子,32寸印有TCL牌子的电视机里,夹杂着嗡嗡的运行的声音,新闻播报员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传出来,其他时候可以说相当的安静。嫲每天都会在新闻报道转到体育部分的时候,在又长又软的弹簧皮革沙发上睡去。我把桌上的碗碟拿进厨房洗干净,在大锅里放了一些水,等晚上再洗。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本地会有局部降雨和降温,于是我在房间里拿了一条薄被子盖在她身上,顺便把格子窗拉到只剩下一条缝隙的位置。往外面看了几眼,很远的天边聚集了几片灰色的云。

关上窗后新闻的声音变大了一点。今天没有我最喜欢的那个主持,她好像有好几日没有露面了。边角处稍微掉色的电视画面上,一个咖啡色及肩头发的女人正在讲述和昨天中午差不多的事情。

“现在插播一则本地新闻。近日,6号线北延段工程进入最后阶段。施工方采用技术顾问团队的建议,将于未来一个星期内完成最后一次信号设备检测和轨道运行检测。在今天的发布会上,城市铁路规划负责人林局长表示,通车时间确定为明年一月一号,预计届时高铁南站到机场方向的通勤时间可缩短至半小时。”说完,主持人像是很满意这个午间的小插曲,眨了眨眼,“接下来是英超第15轮…“

我把电视关掉,轻轻地拿上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出了门。午后猛烈的阳光从道路两旁的房屋中间直射下来,晒到我的额头和右边脸上。把外套领子翻下来,脖颈处随即感受到一阵温和。左右低矮的房屋逐渐变得稀疏,两边的杂草茂盛起来,偶尔有一两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睡饱了的猫开始三三两两出去觅食。再走过一个小小的转角,一排巨大的围墙突然横亘在面前,比四周的房屋都要高得多,醒目地写着城建六局四个大字。每次散步到这里我便会沿路返回,但是今天的太阳过于舒服,实在不想这么快沿路回去。我在墙角周围徘徊了一会,大跨步穿过旁边一个没人居住的小屋,在浓密的苔藓气味中打开厨房后门走了出去。门后面是一大片及腰的野生灌木从,还好不甚浓密。我拨开杂草,向着草丛中央空地那个那个小土坡模样的东西走去。

这个小坡道两侧的墙壁是那种原始的还没有经过加固的土层。往下走了一会,我从裤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个半掩着的一人高木门出现在面前。与其说是门,更像是两块临时固定着的大木板,可能是施工剩下的,大大小小的倒刺还没有磨平整。一个写着EXIT紧急出口字样的没有通电的牌子挂在上面。我脱掉外套,侧着身体,一只脚跨过去两块木板之间的夹缝,像一只水母一样,我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姿态钻到了门后面。空气在这里潮湿到了极点,如同森林公园深处,同时鼻腔感到一阵冰凉。环顾四周,一条巨大的通道往左右方向延申,直到手机的手电筒完全照不到的地方。能看到象腿粗的和毛发般细小的管道层层叠叠,在通道的外壁表面延绵着。

巨大的被掏空的空间里,除了平底鞋踩到积水的声音和自己的时快时慢的呼吸以外,只剩下远处隆隆的声响。所以当我看到她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时实在是吓了一大跳。她的员工服自然没有穿在身上,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背心,下面是一条及膝的牛仔短裤和工地靴。

“过来。”她突然嘘声说道。我弯下身慢慢靠近,学着她的样子匍匐在地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平和,一边脸贴在地面上,像是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些什么。

“有感觉到什么吗?”她问。

“有点冷。”

“不不不,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我趴在地上,吸进几口冰凉而安静的空气。头脑冷静了一点后我说道:“大概是没有什么。“

“嗯果然是这样啊。“ 她仰起头,望着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的晦暗穹顶吹了一口气。

”这附近已经探索得差不多了,先休息吧。“

“所以说,”我吞下她递给我的两个马卡龙,看着她拿出一个户外探照灯调到最大亮度,”我们是在找什么?“

她唔了一声,继续喝着她的瓶装乌龙茶。

“你知道潜水艇吗?”她把乌龙茶的瓶子喝到见底,随手扔在一边,看着地面两侧的轨道。

“潜水艇?”我记得以前和爸妈一起住的时候,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军事演习的场面。在各种大型军舰和航母后面,黑乎乎像一块鹅卵石漂浮在海面上。

“知道是知道…”

“再问你一个问题。”她闭起眼睛,照明灯打到她没有红斑点的那一侧脸,在一片昏黑中犹如一轮新月。

“Emmm该从何说起呢?”女子把刚刚搅过一遍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盘绕在她左手的食指上,然后又慢慢地一圈一圈放开来,叹了口气,倏地瞄着我上衣最下面一排弄丢了的纽扣。上面空洞洞的,只有一截断了的白色的线露在外面。“感觉如何?纽扣掉了之后。”她指着我的衣服问道。

“因为不会经常扣到最下面那一排,所以还好。”

“但是会想着它?”

”嗯…刚丢掉纽扣的那一阵子确实怪怪的,穿在身上也好像是另外一件衣服一样…“

“没错没错。我现在就是这样。“她挥舞着双手。

”那个东西,“她站起身来,右脚重重地在在地面上踩了几下,发出闷闷的响声。”就在这下面。“ 我用力地点了几次头示意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挠着下巴微皱眉头盯着她活动着的手和身体,尽力去联想些什么,脑袋里却什么形象也没有浮现出来。

从她的话题中抽离出来,往前面看了一看,隆隆的声音在距离我们非常远的地方逐渐靠近。还没有人的影子,安装在隧道墙壁上的大灯还没有亮起来。我们沿着我之前摸索着走过来的路慢慢返回。黑暗中闪耀着光泽的金属轨道像是原始热带雨林深处攀附在高大树干上的藤条,紧紧黏合着,弯曲着,向着看不见的深处延申。我们紧凑的呼吸在两道高大的墙壁之间不停地回响着。

// //

外面在下雨。被低矮草木环绕的巨大空地上,我抬起头张开鼻孔贪婪地呼吸着泥土和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她在我背后,屈着双腿坐在草地上,看上去有些许恍惚。雨水从她的十指张开的掌心平和地滴落到泥土里。这时我突然想起自从出了门就一直没有留意过时间,于是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因为之前一直在使用手电筒,用电过量,早已自动关机了。

“到外面去把。”我说到。

像是和月光捉迷藏那样,我们在两旁种植着榕树的马路上走着,脚下偶尔发出咯咯吱吱清脆声响。主干道上,用特大招牌写着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大门锁着,里面黑乎乎一片,只有柜台后面的烟酒展示柜的两束昏黄的迷你射灯亮着。大门镜子上反射出我们两个的模样,不算糟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又继续走过了几个街角,路面变得安静起来。两侧的八九层楼高的上世纪建成的居民楼上,仔细看去,只剩一两盏忽明忽暗的灯在窗帘后面,在雨中看的愈加模糊。我一边尽量不让额头上的雨水滴进眼睛里,一边从眯着的眼缝中窥探着四周。

“看那边。”

我循着手指望去,一间奶茶店在马路的另一侧,铁闸门拉下来了一半。

店主在我们的座位上旁边留了一盏灯,拿着一串钥匙缓缓出了门。她轻轻拿起装着的鲜榨石榴汁的玻璃瓶,眯起眼睛泯了两口。

“很——酸呢。”她把手肘支在桌子边缘,缓了一会然后说到。

“所以,现在可以把那个东西讲清楚了吗?”我等到她游离的眼神固定到我脸上才说道。

“几年前我读书的时候,有一次需要做淡水生物的课题展示,我便到处去查资料。刚开始很无聊,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生物和植物啦,河床探测啦,某某教授就什么鱼类的生长周期探究之类,直到有一次我在一个都市传说论坛链接里发现了这篇帖子。“

她的话萦绕在这个窄小昏暗的房间,我不自主地望向门外。马路对面是一个被大雨覆盖了的雕刻精细的镂空大门,大概是个大院或者学校之类的地方。

“二零一三年十一月的探测行动中,有一个未被公开的探测结果:该市南面支流的流速存在异常。于是他们进行了第二轮探测。”她把两个手掌放在太阳穴上,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在我看到那个照片的时候,它们立刻就连结上了。他们说是还没有被挖掘出来的巨大化石。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潜水艇。我曾经驾驶过它。”

我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我知道这种事情难以置信。我还有一个同行的驾驶员呢。我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才使得我们对这些事情失去了印象?“

“这几年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在网络上搜寻过了多少哪怕只有一丁点关联的信息。毕业论文也好,上班也好,我的脑袋完完全全地被这个给占据了。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

她把插在玻璃瓶里面的那支大的出奇的吸管用手指捏着慢慢地拿出来,在我面前晃了两下,突然我脸上感觉一阵冰凉。

“什么?”我用手擦了擦脸,揉了揉已经有些疲惫得眼皮。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

“走神了吧你刚刚。”

“没有喔。”我下意识反应回答道。

老实说我的的确确累了,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要不要继续陪着她胡闹下去。这个我在今天之前都毫无认识的女子,还有她那个固执地藏匿在地底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潜水艇。环视店里,没有钟表,但想必已经夜深了。想睡上一觉,哪里都好。

“那么…我想你也知道吧,很快那里就要通车了。”我闭上眼睛,身体靠着椅子后背,双手交叉在脑勺后面。

她的眼睑低垂,两个手肘依然支在台面上,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柜台后面那台小小的三层灰色冰箱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雨变小了。对面的建筑物是几栋有走廊的大型公寓模样的楼房,仔细看还可以望到天台处稀稀疏疏地种植着一些盆栽。

突然她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一阵降温过后的冷风扑面而来。

“走吧。“

我眯着眼睛跟了上去,默不作声地沿着围墙走着。杂草踩在脚下,在雨中不声不响,仿佛在这片朦胧的黑夜中为我们作掩护。路灯开始变得稀少,低矮的楼房在我们身后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天边停留的一小片云彩之间。空气变得腥腥臭臭的,像是摸着黑随便伸出手就能抓到什么活蹦乱跳的东西。

会展中心在市区南面的近郊,邻近货运港,阳光明媚的时候能够看到整个十层楼高的说不出形状的建筑,像鹅卵石又像用来盛水的瓢盆,一半闪烁着金属的冷静的白银色,一半被锈蚀的不成模样。近几年很多大型活动也不在这里举办了,于是这里愈显清冷。顺着模模糊糊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几个小型舞台的支架躺在地面上。一楼大厅墙上挂着巨幅海报,是前几天的一场小型游园会。四周是支撑着整个建筑的巨大石柱,靠近一点可以听到水正从地下咕噜咕噜地不停地被抽取上去。

雨水收起来之后,港口的风声和浪花变得明确而宏大,进而溜进没有人的展厅,哗啦哗啦地作响,拍在落地窗玻璃上,二楼上三楼的老式手扶电梯上,裸露的钢筋水泥柱子上。我们穿过一个又一个摆在过道四周的长方形和椭圆形的巨型玻璃水缸,一边上楼一边轻声说话,生怕惊扰到什么事物一样。仅有的话语被巨大的声响打断,又续上去,又打断。

喂。她抢到我前面,声音沙哑,大跨步从一个小楼梯走上一座两人高的大型蓄水池。我跟着她踩上吱呀响的楼梯,随后看到她安然地躺在里面。打湿后又吹干的头发耸拉着,遮住了她整个脸庞。在钥匙孔那样细小的被切割了的回忆里,穿过防风玻璃透进来的纯净午后阳光,一个沙哑的女童嗓音,和她笑起来的时候会褶皱起来的脸颊肌肉,像是被耐心冲洗过的胶片那样被串连起来,静静地晾在暗房里。从地下抽取上来的活水,体量巨大,深不见底,正在漫不经心地冒着泡,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帮我打开它吧,这次她主动说道。真的要走吗?我还想最后再听一次她的声音,但没有得到回应。像扭开矿泉水瓶盖那样,我把蓄水池旁边那个方向盘一样的东西转了一个方向。

// //

匹匹一只手拿着工作人员满怀塞过来的棕色刺猬公仔,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被我拎着,随时想挣脱开来。嫲说让我带着他去小学开放日看看的时候,不紧不慢地用筷子夹起两块色泽鲜艳但不辣的红椒,一边看着那个32寸小屏幕的新闻现场报道,里面不间断地直播着如同电影里泰坦尼克号沉没时那样水漫金山的情景,就在我们街区隔壁不远处。我吃完最后几口饭,站起身瞟了瞟窗外,门口前巷子的水位已经到需要防水靴的程度。

“6号线即时起全线封闭。请出行的市民选择搭乘其他线路。”随即播音员切断音频,剩下哗哗的流水声。

费了好大劲终于拉着匹匹进到了课室,老师立刻满脸微笑地迎接,并示意我在门外等候。我没什么事可做,便下了楼梯。空气清冷且有点干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教学楼后面是一个占了学校四分之一的小花园,两排叫不上名字的巨大绿植,中间是一条碎石小径。大雨过后,草地上本已所剩不多的勿忘我的白色花瓣散落在泥地上。没有人看管的小孩有的在四处捉迷藏,有的围在地上打UNO,慢慢地轮了一圈又一圈。后背浸湿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走过来这边又走过去那边。我随手找了一张扶手生锈的长椅坐下,拿起一罐儿童啫喱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瓶子扔到远处的垃圾桶。它碰了一下桶的边缘随即跌落在地。

天空蓝得发白,我闭上眼睛,正准备休息一下,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浅色百褶长裙的女人顺着小径走到我旁边,停了下来。

“你好呀,今天和小孩过来玩的开心吗?我是这个小学的任课老师。”她微笑着,上牙龈微微露出。我正想说句客套话糊弄过去,却无来由地被她右手拿着的几张宣传册所吸引。

“啊你对这个感兴趣吗?”老师敏锐地察觉到,把她手中的册子翻开递给我,“今年的夏令营,我们计划去海洋馆呢。”

我漫不经心地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小朋友们的字。又翻到中间的几页,是往届带队去海洋馆的图,学生们的面容清晰可见。再回过神来,那个老师已经奔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哎。“匹匹一把撞在我的大腿上,手里拿着可能是老师送给他的折成动物形状的气球。我笨拙地来回摸着他扎手的脑袋,听着他说刚刚老师角色扮演的时候的表情有多搞笑,和他一组的那两兄弟总是取笑他同手同脚,还有隔壁那个男生穿的那件洗得褪色的上衣图案是最近很受欢迎的某个家伙。

“你看小朋友们…“看他拿起我丢在长凳上的册子看了起来,我正想给他解说,发现那一页上写着特殊关怀的字样,照片也是那几届戴着防晒帽的小学生们出游。其中一张图片下方端端正正地用小字写着:严重自闭症,社交障碍,情感表达障碍(中途退学)。下一段:先天性脑损伤,部分长期记忆受损(顺利毕业)。图片上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坐在一个逼仄的模拟驾驶舱里面,四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盯着眼前的3D影像,缓缓地穿过沟壑和峡谷。驾驶舱下面一个小小的人造池溅起了水花。某个老师很懂时机地拍下了这一刻。

起初我以为是音乐课室里的人们玩起了沙铃。声音先是从远处的马路传来,掠过一辆停在计费牌旁边的黑色本田,沿着围墙栏杆从花园小径缓缓而来。我顺着他的视线,从马路对面拉下来的闸门下看到小小的吧台和高脚凳,还有地面上小块剥落的白色墙体外壳碎片。

“回家吧。”我拨了拨头发上的水珠和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几片花瓣,小声说了句。

<完>

封面来源:https://tokyo.something-japan.jp/cn/2020/10/29/cangrejo-kawas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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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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