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教廷密使:战争的预兆(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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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教廷密使:战争的预兆(片段)

01

1940年7月,里昂总主教府,维希法国。

“请这边走。”操着一点德国口音的陌生神父领着马丁神父(Martin)进入了总主教的办公室。他打开门,请马丁神父进入,接着关上门,像一个侍者一样站在门侧。总主教穿着黑紫色相间的苏搭(Soutane),坐在桌子后面审视着马丁。

“蒙席(Monseigneur),请问唤我过来是什么事情。”

“马丁,你知道圣玛丽学院吗?啊,当然,你当然知道,当我和教廷大使还在那里教书的时候,你就是那个学校的学生,沉迷侦探游戏,当年复活节特别活动就是你策划的,让我印象很深刻。你知道的,那里一直都有拉丁语课程,但是在里昂附近我们没有找到一个既懂拉丁语又可以调派的神父,除了你。你当年的拉丁语课程拿了十六分,这也是出于想要奉献给神职的动力,不是吗?”总主教依然喋喋不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很喜欢回忆过去在学校教书的时光。

“万分乐意,蒙席。”

“嗯,时过多年,我想测试一下你的拉丁语水平。”总主教狡黠的笑了一下,他一直喜欢这样的小游戏,用拉丁语或神学哲学小小刁难一下手下的神父。“让我们从通行本圣经(Biblia Vulgata)的福音书开始吧。”

“Patre Martini,”总主教用拉丁语说。“audisti nuntium de Patre Ionae ?”

马丁愣了一下。这根本不是经文。总主教问他有没有听说关于约纳神父的新事。

“Sic,” 马丁神父用拉丁语回复说。“我听说了。我听说他在弥撒之后连衣服都没有换,用绶带在办公室里面上吊自杀了。”

“Tristis,” 总主教说。“但你也听过另一个传闻,对吧?据传他是教廷大使的重要线人,将德国人的情报交给大使。因为这个原因,德国人和他们的帮凶已经先一步在调查他了。教廷大使对此很忧虑,但是因为更重要的事情:据传德国人可能会对圣父陛下行凶,甚或有更大的计划。而约纳可能手上有他们的计划或者关键证据。”

“Quid,” 马丁想要扭头用眼睛余光去看那个身后的侍者,但被总主教打断了。

“ Ne id tibi curae sit,” 总主教用拉丁语说。“我测试过那个德国人的拉丁语了,他根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显然他没有上过修道院,也没有接受过古典教育。”

“C’est pas comme ca。”这时主教插入了一句法语。“马丁神父,你这样的拉丁语不行。你怎么水平倒退了。”

“Patre Martini,” 总主教用拉丁语说。“这件事很重要,我命令你去调查这件事,一定要在德国人之前找到约纳神父的秘密。我会给你准备教会内的凭证,这样你可以出入各种场合。你不要担心,但是保持隐秘。”

“Sic。”

总主教从抽屉里面掏出一本拉丁语语法书,放在桌子上。“拿回去好好看看,过几天你就该去给孩子们上课了。”总主教用法语说。

那个侍者走过来,将拉丁语书从桌上拿起交给马丁。

“你可以走了。”

就和进来时一样,德国神父带马丁离开,在出入主教府门口时接受维希警察的盘查。但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02

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圣玛丽学院内部看上去更加阴暗。约纳神父上吊的办公室被封锁起来,不得随便进入。之前维希警察已经搜查过一遍这个办公室了,也对案发当日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做了询问。马丁抵达学院的时候,还是有警察站在办公室门口,看来他们并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就是来教授拉丁语的马丁神父是吧?”办事处行政主管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妇人。“别担心,总主教给我们打过招呼了,你可以多花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这个学院。它和十几年前的装潢与安排有不小的差距,你或许会在你当年熟悉的地方大吃一惊的。因为警察封锁了办公室,所以你暂时只能和数学组共用办公室,拉丁语教程在图书馆里面有副本。拉丁语课程只有高年级的学生才有,一周有大约两节的样子。一般来说约纳神父在的时候他还会管厨后勤上的事情,不过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填补他的空缺。”

“对于约纳神父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他那天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啊,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办公室到他的办公室有两层楼的距离,我也只是听见有人喊叫才知道的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那些粗鲁的警察就开始到处走来走去,用他们的脏手碰各种东西,偷吃我们厨房里的糕点,询问我们各种事情,无非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诸如他哪天去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他习惯带些什么东西。约纳是个好人,但他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哦,恕我冒昧,不知道约纳神父的习惯和最后的行程能否告诉我一下?”

那个妇人不再埋头写字,而是看着马丁。“你是在说他的日记吗?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之前警察也问过我这个事情,当然,日记是很私人的事情,对此我的回答是,不知道。约纳神父出入办事也是非常频繁的,我们这边不会有这种行程记录。如果你真的对这种问题好奇,我建议你去问问其他人,他们或许和约纳有更多交集。另外,这里是钥匙,包括他的办公室和他的寝室,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不过警察已经来来去去看了好几天了,如果有什么东西他们也都已经带走了。”

“谢谢你,夫人。”

马丁准备离开,但他顿了一下,又转头过来面对那个妇人。

“夫人,约纳在那件事之前……有什么怪异的变化吗?”

“我不知道,我和他没有太多交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我祈祷约纳神父的所作所为能得到基督的宽恕。”

从教学办公室路过的时候,马丁看见那两个警察依然站在办公室门口。现在去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马丁选择去约纳的寝室看看。

约纳的寝室没有封锁,但警察也来过了,而且很明显,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整个寝室非常空,只有衣柜,拖鞋,一个小桌子,一个床。白色的床单,虽然被子叠的不算工整,但好歹是有收拾的,只是上面停着一个豆大的黑色苍蝇,让马丁眉头一皱。柜子和床肯定是被检查过了,桌子应该也被从里到外检查过了。马丁注意到在墙上有规整的刮痕,说明就连墙也被检查过。结论已经很明显了:真正有意义的是办公室,调查寝室没有太多意义。

“抱歉,请问你也是来找约纳神父的吗?”

马丁回过头,看见一名年轻修女站在走廊向他招呼。马丁有点惊讶,尽管圣玛丽学院并不是修道院,但在男职员寝室区域应该不会有女性出现才对。

“我是新来的马丁神父,蒙席任命我来教授拉丁语课程。”

“啊,既然这样,那么你应该认识约纳神父吧?请问能否帮忙将这份文本交给约纳神父?”这名修女拿出一份装着文本的大号信封来。

“这是?”马丁接过信封,上面写着约纳神父的名字。

“是一周前约纳神父拜访我们修会时遗忘的文本,我将它还回来。”

一周前,差不多是约纳死前几天的事情。

“好的。请问你是?”

“我名叫宝拉。”

“好的。谢谢你,宝拉。”

“也谢谢你,神父。再见!”

待这名修女离开以后,马丁走到学院侧翼的楼梯间,打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文件。里面是一叠稿子,一部分是法语,一部分是德语。第一叠稿子的标题是用红色墨水标注的,题名为《作为宗教的资本主义》,作者是瓦尔特本雅明。马丁翻了一下,这篇稿子特别简短,里面的内容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并且其立场和倾向也和教会不同。毫无疑问,这是一类危险的文本,绝不能落入其他人之手。但是为什么约纳会对这种内容感兴趣?西班牙来的修女,怎么和约纳神父有联系?为了理解这些问题,似乎需要增进对于约纳的了解。

03

雨依然下个不停,但是这一天,维希警察没有在学校内出现,似乎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有用线索因此暂时搁置了搜查。但这个案子没有完结,因为马丁在学校附属小教堂做午间弥撒的时候看到有几名便衣警探在对一名出去采购的职工提问。

是安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了。这时正是午休时候,没有什么人在这边。马丁掏出钥匙,伸入钥匙孔中,轻轻转了一下,约纳的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整个办公室并不大,一个木桌,一个椅子,两侧是书柜,在窗台边是一个圣母抱子像,旁边是一个花瓶。书柜上有一些书明显是被取走了,桌子上有一些零散的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死过人的原因,这个小办公室里面竟然有不少苍蝇,马丁时不时就得用手赶走它们。这些豆子一样大的黑色苍蝇也不怕人,很难赶走,马丁只能硬着头皮摸索这个办公室。约纳神父不喜欢使用钢笔,他喜欢用铅笔,在他桌上有好几支不同颜色的铅笔,旁边的纸上有不少铅笔的痕迹。可以理解,铅笔的字迹可以擦除,方便销毁。桌子附带抽屉,马丁打开抽屉,只有一些给学生批改的作业,以及一些笔记。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丁摸索书柜,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诸如暗格的部件。但很明显是想多了,一个普通学校的书柜恐怕装不起暗格。

或许比起书柜,不如看看这些残留的文本能否提供什么线索。尽管如果存在内容也肯定被警探带走了。马丁检视了一下,最上面是一些拉丁语图书,主要是教学用。神学书目是底层的大头,从上面积灰的程度可以猜想这些书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中间则很乱了,有不少是学校的文件,也有一些是约纳神父自己的趣味,比如一些关于中世纪物件的画册,一些数学作品,还有一些是小说。

不对,这个思路不对。如果仅仅是找文本,那完全是无头苍蝇。约纳死前是什么状态,他为什么死。在躲避什么人吗?他去见了什么人,又回来做了什么。现在至少知道一件事,他和一个名叫宝拉的西班牙来的修女有关系。目前看来没有什么进展,需要从更多人的口中得到信息。

马丁倒退着出去,准备关上门,但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什么怪异的感觉,好像不应该出现的事情发生了。好像有什么他刚进来就察觉到,但被忽视的事情,此刻却凸显出来,如同被放大了一样,被他感知到,注意到了。马丁看着自己眼前的事情,努力寻找这种异样感的源头。

是圣母像。

整个学院因为叫做圣玛丽学院,因此不乏圣母像,以及老旧破损的圣母像。但是约纳神父窗台上这个圣母像却很独特,它和常见的圣母像样式类同,但同时又带有古怪的雕琢痕迹。圣母身上刻有伤痕,让她如同遭受了苦难一般,面孔依然是平日所见的慈爱,但因为刻痕而在仔细凝视后感到可怖。至于她怀中的耶稣,更是被砍掉了脸。这不像是因为某种磨损或随着时间而变得老旧的痕迹,更像是故意亵渎的结果。圣母指向耶稣的手也经过暴力的损伤而改变姿势。但让马丁不舒服的是,许多苍蝇停留在这圣母像附近,就好像圣母像上有什么吸引了它们,但它们却又不愿意附着在这尊塑像上。

很显然,这尊圣母像独属于约纳神父,他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雕像,而且他保留这个雕像一定有其特别含义。马丁神父靠近窗台,想要仔细检查这座雕像的秘密。伸出的手还未接触,他顿时全身汗毛倒立,有种危险的预感抓住了他。他下意识的看向窗外,两名黑衣的德国人警探向学院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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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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