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痴汉”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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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BC纪录片《追查“痴汉”:谁在售卖性侵偷拍影片》播出之前,臧新宇(Noctis Zang)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一位Coser。在纪录片播出后,他被人们认为是一个偷拍网站的经营者。

纪录片中,一个叫做“顶不住”的偷拍网站首页上罗列着来自各种公共场合——地铁、电梯、音乐节——的偷拍内容。视频内容大致相似,视角对着一位女性的背面,摄像者露出男性生殖器进行侵犯行为。在网站上,这类视频被称为“街射”和“涂鸦”。它强调“真实”和“原创”,真实指的是现实场景和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原创指的是亲自实施侵犯。

在BBC记者长达一年的卧底调查中,他们找到了3个关联的偷拍视频网站和它们幕后的经营者,他们认为臧新宇是经营者之一。

制造“痴汉”网站
以偷拍为卖点的色情网站,现已无法打开

臧新宇声称曾为网站上传超过5000条视频。在纪录片中,他轻松地谈论着男人的“性癖”:“有的男的就心理很变态,就想看这帮女的被……”“被搞。”他的同伴补充。

同样在纪录片中,臧新宇说,他不仅负责网站的管理,还替网站收款(网站的付款码之一可以追溯到他的名字)。他会得到网站收入的30%作为提成。

纪录片发布的第二天,臧新宇找到触乐,希望对纪录片的内容“做出一个澄清”。他告诉我,报道的内容和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没想到BBC会这么下作”。

我因此卷入了一场寻找真相的采访中。

在中文社交网络输入“Noctis Zang”,返回最多的结果是《最终幻想15》主角Noctis的官方Coser,这是臧新宇最为人所知的身份。

臧新宇同时还是重金属乐队The VERSUS的主唱,这支乐队已经于2022年3月解散。在纪录片发布时(6月8日),他在另一支两人乐队“LYNCS”中担任歌手。臧新宇社交媒体上的最后一条更新来自今年3月,他在更新中控诉两位前乐队成员闯入他家,偷走了他扮演Noctis的官方定制服装。

关于偷拍网站,臧新宇给了我一版新的故事。他完全否认自己是网站经营者,并将线索指向一个新的人物。他试图让我相信,一个曾与他发生过纠纷的人才是网站的参与者,这个人向BBC提供了虚假的信息,而他自己在纪录片中的表述是为了得到乐队演出机会而撒的谎。

我听到许多无法证实的说法,比如,借出PayPal账号、个人电脑被偷走。我无法相信这番说辞。根据臧新宇的说法,他想公开澄清,这意味着他需要接受进一步的质询,他得拿出确凿的证据。

我找到了被臧新宇指控的小金和熟悉他的阿婷,他们给出了各自的故事版本。在他们的描述中,我得以了解臧新宇在纪录片和社交媒体之外的一面。与此同时,我得到了纪录片中没有出现的内容——偷拍网站是如何建立的。在所有这些新的表述中,没有出现有利于臧新宇的证据。

这是一个呈现部分前史的故事。我们不打算指控谁,也无法为任何人澄清。BBC报道中的3个偷拍网站是真实存在的,它靠侵害女性牟利。

整件事要从网站建立前讲起。

Noctis、王子和臧新宇

大多数人把臧新宇称作“王子”,这是《最终幻想15》中主角Noctis的角色设定,也顺理成章地作为臧新宇的昵称之一。

那是一次成功的角色扮演。2016年,《最终幻想15》上市期间,臧新宇几张高度还原Noctis的照片在网上流传,他也因为这次Cos被聘为Noctis的官方Coser。

臧新宇有着精致的外型,有和电脑建模的游戏角色极为相似的五官和身材比例。几位熟识臧新宇的人告诉我,因为臧新宇帅气的外貌,他们对他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BBC的纪录片播出之后,他们感到不解。“你为什么就爱偷拍?你长得这么帅,没必要。”

制造“痴汉”网站
臧新宇的Cos照

在公众面前,臧新宇看起来像个人生赢家。在一次宣传报道中,他向大家介绍自己拥有的周边藏品,藏品价值6位数,包括全球仅一件的限定服装。“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他这么说。同样在这个报道中,他解释了自己为何1993年出生,却已拥有不俗的财力:“在新加坡毕业回国后,现在和朋友一起经营一家公司,算是金融行业的。”

英俊、富有,是臧新宇在公众面前呈现出的最明显的标签。除此之外,与他共同组建乐队的前成员也说,臧新宇“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他讲述成立乐队的愿望,想要做出独一无二的音乐,登上广阔的舞台。语言塑造的远大理想是吸引人的。

The VERSUS乐队是臧新宇在日本读音乐学院期间组建的,在他的自述和其他乐队成员的表述中,乐队的另外4人几乎都是被臧新宇游说后加入的,其中包括和臧新宇一同出现在BBC报道中的傅垚。傅垚在乐队中担任贝斯手,乐队的成员介绍中显示,在加入乐队前,傅垚从未接触过贝斯。

但臧新宇的形象并非一成不变,他的描述和现实也并不完全相同。他声称自己富有、家境优渥,事实上,他同时打着两份工,在便利店和服装公司拿着1100日元的时薪(约合人民币55元)。小金在2021年认识臧新宇时,臧新宇已经从音乐学院毕业,周围熟悉臧新宇的人都知道,他干过很多份工作,都不长久。小金也曾听臧新宇抱怨,他忍受不了服装店的工作,继续干只是为了拿到签证。

在日本,外籍人士是否拥有稳定的全职工作和一系列生活必要条件相关联,其中最紧要的是租。熟识臧新宇的阿婷告诉我,认识臧新宇时,他辗转住在不同人的家中,这些人包括The VERSUS的前乐队成员、“猫咪”(汤卓然,BBC报道中的网站控制人),以及臧新宇的校友。在臧新宇与前乐队成员的冲突中,包括拒付房租在内的金钱纠纷是争议的核心。

在不同人看起来,臧新宇在社交关系中表现出的面貌也存在差异。

在某段时间,除了傅垚,The VERSUS的其他几人住在一起。有一次,吉他手被骗了一笔不菲的费用,臧新宇带着乐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帮忙出主意。他说自己和国内的帮派成员熟识,是“铁哥们”,如果诈骗者回国“搞人分分钟”。他利用手段拿到诈骗者的个人信息,和成员们商量去对方的家门口堵人。他说自己有匕首。他的热心和愤怒有些没来由。

小金和臧新宇相处的半年里,他们一起吃饭、玩、合作,还曾住在一起。可是,小金对臧新宇的基础信息一无所知。小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有时候随口问到,他会说:“这是我的隐私。”

在和臧新宇闹翻后,小金去找他曾兼职的服装公司的老板,小金告诉对方,臧新宇盗窃了公司的客户资料,还公开展示给朋友们看。老板难以置信,他告诉小金,他在公司见到的臧新宇腼腆又不爱说话。

阿婷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臧新宇的。在阿婷的记忆中,偶尔几次大家一起吃饭,臧新宇总是中途才来,却提前离场。他通常都是从打工的地方赶来,再去赴别的约。阿婷回忆说,臧新宇在饭桌上喜欢讲黄色笑话,身为在场的女性,她只能选择关闭耳朵,埋头吃饭。但如果傅垚也在,饭桌上的人就会调侃一番傅垚的嫖娼经历。他们并不避讳身旁有女性。在当时的阿婷看来,他们只是在“口嗨”和吹牛,这让她有些反感,却也仅此而已。

乐队

小金和臧新宇是在网上认识的。2021年中,小金放假回国。当时他有退学的念头,准备在国内待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他把在日本租的房子托付给了猫咪(汤卓然)照看。某天,猫咪对小金说,有人想租他的房子。租客就是臧新宇和几个乐队成员。

猫咪对小金说,把房子短租出去可以减轻空房的费用负担,租客还是猫咪认识的朋友。小金同意了。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总有几个相互认识的人,小金甚至发现,他和乐队的某个成员都被同一个人骗过钱。他们就这样熟悉起来。

小金信任猫咪,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早在2018年,小金在国内准备语言考试时,他和猫咪就在一个日本留学生群中认识了。猫咪成绩好,曾在学习上帮助过小金。两人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2020年底,小金到日本入学,还没有找到房子时,猫咪邀请他在自己家里暂住。那时小金对猫咪的印象很好,他告诉我,猫咪热心、喜欢结交朋友,把自己打扮得干净、精致,不戴眼镜,“完全不是视频里的样子”。不过小金说,猫咪在留学期间被霸凌过,后来就变得胆小和不修边幅。

2021年10月,小金回到日本,他和The VERSUS的成员正式相识。因为乐队没有找到新住所,他们短暂地住在一起。在臧新宇的邀请下,小金也参与了乐队的工作。

他们在谈论乐队的事时偶尔会提到猫咪。臧新宇说,猫咪想要赞助乐队,给拍摄乐队歌曲的MV提供费用。小金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因为这项计划随着乐队解散而作罢。猫咪确实为乐队提供过便利,乐队的部分Vlog借用他家拍摄。当时猫咪就住在BBC报道中的塔楼公寓里。

“塔楼”(Tower Mansion)在日本属于房价高企的住宅类型。小金在2020年借住猫咪的房子时,猫咪还没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在小金的回忆中,猫咪从未表示过自己是富二代,花高价租房也不是他以往的消费习惯。2021年底,猫咪已经退学,专职开一家服装公司,能够说得通的是,猫咪经营的公司利润不错。

猫咪和臧新宇对小金说,他们开的是服装公司。小金没把细节放在心上,他当时还在国内。几个月后,小金回到日本,发现他们已经在运营一家公司。直到小金被踢出乐队,开始寻找他们拖欠房租的证据时才发现,他们口中所经营的“服装公司”变成了偷拍网站。

乐队解散是小金和臧新宇彻底决裂的标志。小金说,2022年3月乐队的休团公告发出时,他才知道自己和吉他手被踢出乐队,在此之前,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是观念不合。臧新宇曾向小金表达过要将傅垚开除的想法,因为傅垚不配合乐队的工作安排。小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和吉他手跟臧新宇在社交媒体上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论战,论战的内容由合租未支付的费用到双方人品的高下。

2021年底,臧新宇搬离了小金的住处,住进了猫咪家。搬家之前,臧新宇和猫咪产生了矛盾,他请求小金从中调解。小金回想那次冲突,认为是两人就网站的收益发生了争执。小金告诉我,猫咪是学计算机的,更熟悉网站运作的技术,因此在冲突中占了上风。在臧新宇求和的说辞中,他希望小金帮忙,请猫咪给他一份工作——搬到小金这里后,臧新宇就辞掉了服装公司的兼职,和在猫咪合伙开公司。

在翻找证据时,小金找到2021年7月的群聊记录。这是个讨论租房事宜的群,也偶尔说几句闲话,群成员有合租的几人、猫咪和他们的熟人。猫咪和臧新宇因谁来“上传”的问题发生口角。傅垚说:“制定好标准,以后按标准走。”臧新宇表示:“也就公交系列,其他都上传了。”被提到的“公交系列”似乎是偷拍网站的栏目分类之一。

回到日本后,小金找猫咪吃饭。在此之前,他们会随便吃顿乌冬面,但那段日子,猫咪坚持请小金吃昂贵的料理。他们聊天时,猫咪曾对小金说,服装公司赚到钱了,等乐队做大,大家再合伙开一家公司。他让小金想想,应该怎么赚钱

小金对猫咪的变化感到有些疑惑,他们是同届留学生,猫咪曾经学习不错,现在猫咪学都不上了,只想着赚钱。

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猫咪常说工作忙。小金见过猫咪两次,猫咪的状态让小金担忧。他越来越瘦,随便找件松松垮垮的衣服穿上就出来见人,不洗头,满脸痘痘。最严重的是他的精神,好像听不懂话一样,需要重复和解释。

后来,他们没有再见面。小金听人说,臧新宇在几个月后搬出了猫咪的家。那时,小金已经和臧新宇决裂。

“痴汉”网站

臧新宇向我描述了一个曲折而复杂的故事。他告诉我,2022年5月,小金和韩国籍吉他手闯入了猫咪的家,动用暴力拿走了臧新宇的电脑。“电脑现在也不在我身边,我手里有在日本报警的记录。”当时,他们的乐队The VERSUS已经休团,臧新宇也已经搬离猫咪家,但部分个人物品还没有拿走。所以,“他们知道我的密码,可以随意捏造”。臧新宇说,在这次“盗窃”事件发生后,他和猫咪不再联络。

2022年11月,BBC的卧底记者希望臧新宇能介绍猫咪认识时,他已经没有了猫咪的联系方式,他以自己不再为猫咪工作为由让傅垚去找猫咪。臧新宇解释说,BBC的卧底记者以音乐节主办方的身份联系到他,而他正需要音乐节演出的机会来缓解自身的经济状况,所以编造了参与经营偷拍网站的谎言向对方示好。臧新宇说,他之所以对偷拍网站有所了解,是为了在社交媒体上反驳小金的言论。当时小金说,臧新宇是这家网站的老板。

臧新宇对我说,纪录片中所有指控他是偷拍网站经营者的证据、个人电脑中网站管理者的浏览记录,以及一本相关的手写笔记全都是小金伪造的,小金才是网站的经营者。臧新宇还对我说,小金曾给自己介绍了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这份工作指的是“参与偷拍网站的维护”。臧新宇觉得这足以证明小金才是网站经营者。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否接受了这份工作。

制造“痴汉”网站
臧新宇所指的“介绍工作”的证据,是小金曾发在社交媒体上的自述

小金对此的反驳是,他保留着笔记原件。小金没有告诉我是如何得到这本笔记的,但他相信通过专业的笔迹认证可以证实笔记确实是臧新宇写的。小金说,做事有计划性、爱做记录是臧新宇的习惯。小金翻找记录时发现,臧新宇曾在群聊中发过网站的当日工作计划,时间是在2021年7月26日。小金还留意到,臧新宇、傅垚和猫咪曾讨论过在Youtube上学习使用Notion(一款协作的笔记软件)的事。臧新宇建议其他乐队成员最好也熟悉使用这款软件,之后乐队的工作也计划用Notion。

从群聊中显示的Notion截图上可以看到,他们正在筹划一个网站,域名为“heihu.live”,列下的项目包括站点日常更新、资源上架等。输入网址后,我看到的是一个以“街射”“涂鸦”为标题的视频资源网站,视频内容是偷拍女性被猥亵和侵犯的过程。这个网站现已无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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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ion的内容页面

BBC报道中提到了两个偷拍网站——“顶不住”和“痴汉俱乐部”,它们的关联网站“街射”有两个域名,分别是“jieshe.live”和“tuya.fun”(目前均无法打开)。两个网站的内容相同,区别在于最新上传影片的日期。“heihu.live”和这两个网站的页面设计一致,封面图相同,只是在“本站推荐”栏里还没有出现后两个网站中的“齐叔街射”系列。“齐叔”是BBC报道中摄制偷拍影片的“大神”,是3个“痴汉”网站的幕后经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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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射网”的3个域名

域名的信息是我和小金在翻看群聊记录时一起发现的,这是一个新证据。在臧新宇和小金的线上撕扯中,小金曾发布过臧新宇经营黄色网站和偷拍女性的内容,他曝光的浏览记录和笔记被用在BBC的报道中。报道面世后,小金被质疑参与过网站的运作,有人认为,他曾和几位经营者关系密切,不可能不知情。

小金认为这些截图可以自证,网站筹备和运营的这个节点——2021年7月,他在中国,他可以拿出入境记录为自己证明。那是猫咪劝他将房子租给臧新宇的时间,当时他和臧新宇连面都没见过。

密集出现在2021年7月的讨论还包括傅垚和臧新宇讨论推特上的“福利姬”。“福利姬”是在线上贩卖大尺度照片和视频的性服务类型。讨论中,傅垚在设置“福利姬”的账号页面,他还想知道用微信和QQ给自己传黄图和视频是否安全。这和傅垚在报道中的说法一致,他负责在推特上宣传网站影片。

群聊中还提到过“工作室”的布置。除了常规的电脑和桌椅,有一项是关于“拍摄组”的,其中需要采购的物品是“电车模拟装潢”。臧新宇在聊天中展示服装公司的办公室,他说:“我们的那边完全可以伪装,衣架、全身镜、人形模特,摆点装饰,外人根本想不到。”

小金说,他们的聊天十分隐蔽,这不是他们唯一的群,而小金能被拉进群见证这些只言片语,只因为他是临时的房东。小金向我解释,他了解的信息有限,并没有意识到网站的规模和偷拍的恶劣。2022年5月,他在社交媒体上曝光的只是“臧新宇经营黄色网站”,结果被对方以诬陷造谣为由不了了之。实际上,网站的运营持续到2023年6月。

3个关联的偷拍网站均以会员制和付费观看的形式营利。观看视频最低只需1元(人民币,下同),会员费49元到4999元不等,网站还支持收费定制内容。猫咪在纪录片中介绍,“顶不住”的营业额每天5000到1万左右,“数额很稳定”。另一个网站有超过1万名付费会员。

猫咪还介绍了他的15人团队,其中10人在中国制作以“齐叔”为名号的偷拍影片,每月固定有30到100部影片更新。在BBC的调查中,“齐叔”的拍摄地遍布东亚,大部分地点在中国,包括台湾地区和香港地区,还有日本、韩国。

日本媒体《周刊文春》6月29日的跟进报道认为,臧新宇利用福建帮派的人脉在中国组建了一支摄制团队。同时,为了应对日本严厉打击猥亵行为的法规,猫咪与在池袋进行经营性交易的中国男性合作,派遣女性性工作者进行拍摄。

在臧新宇提出澄清的诉求后,更多证据指向他。在《周刊文春》的报道中,臧新宇被指证为网站的实际控制者,而不是在BBC纪录片中承认是“齐叔”的猫咪——汤卓然。报道还说,臧新宇曾因猥亵罪被逮捕。

针对指控,臧新宇否认了因猥亵罪被逮捕的说法,并向我们提供了无犯罪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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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新宇提供的证明文书

谁是真的“齐叔”或许不重要

在公开报道中,3个网站的经营者形象是一群靠偷拍视频牟利的商人和违法者,他们有明确的分工、成熟的经营策略和规避风险的手段。而我所了解到的臧新宇、傅垚和汤卓然日常公开的形象和普通的留学生没什么区别。他们在日本留学、组建乐队,因为没有获得全职的工作而靠零工和一些手段延续签证,他们会开一些下流的玩笑。只是,要将他们和偷拍联系在一起似乎还缺乏某些动因,这或许是身为女性才有的困扰,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婷在The VERSUS的粉丝群里曾看到有女粉丝在交流内衣,傅垚出现了,他复述了其中一位粉丝的发言。阿婷告诉我,身为一位成年人,她太熟悉这句话中暗含着的性意味,但群里的未成年粉丝可能很难识别语言中的骚扰成分。

阿婷还从一些未成年女粉丝的讲述中得知,傅垚会私下向她们索要私密照片。作为熟悉傅垚的人,阿婷不止一次听到对方讲述优先选择未成年人作为嫖娼对象,这是她所厌恶的。当偷拍女性的传闻出现后,有未成年女粉丝问阿婷,自己和傅垚的聊天中提过隐私的部分,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安全。阿婷诚实地建议:“对,这不太安全。”

小金曾试过跟踪臧新宇,他想要拍下对方偷拍女性的证据。小金说,臧新宇是会将随机偷拍女性的视频发在男性群聊中的人,他常使用的字眼是“硬了”“露出”“顶”。小金想让臧新宇的粉丝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但没有人相信。有人认为,这只是男性惯用的吹嘘话术和不良癖好,不会有实质伤害。臧新宇对自己行为的解释也是“个人的性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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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臧”为臧新宇,“死亡”为傅垚

在小金展示的群聊消息中,臧新宇发出了拍到女顾客换衣服的照片。他说,“要不是有同事在,直接露出,顶”,然后@汤卓然。对方回复:“太骚了,这种骚扰她,她不会反抗的。”

臧新宇曾对我说,汤卓然本身就是偷拍视频的受众。汤卓然对BBC的卧底讲过,他14岁时就在网上看性侵影片,里面的内容和他卖的差不多。而在阿婷看来,汤卓然在女性在场的场合中是沉默寡言和怯生生的,他只是会在其他人讲黄色笑话时轻轻地发笑。

在纪录片中,汤卓然聊起网站的经营时,会形容成员们“很热血”“敢去闯”。他还说,他正在训练其他人如何在公共场所实施性侵犯并拍摄影片。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被拍摄和被侵犯的女性怎么想。

但作为一个时常需要在地铁早高峰通勤的女性,我明白被侵犯和被偷拍的恐惧。某一次,我察觉身后的男人将手放在我的臀部时,我想到的是他的手没有地方放而被挤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于是,我向前探身,但那双手紧随而来。因为拥挤的车厢,我无法走到更远的地方,我想到我之所以站在更拥挤的地方是要下车了。那是漫长的3分钟。我知道回头需要勇气,也预料过指责被反驳后的二次侵犯。“摸你?你以为你多好看。”

那是一个自我拉扯的过程,结果往往随着地铁到站无疾而终。在浏览那些网站的内容时,我意识到,我的不反抗在侵犯者的眼中是“志同道合”,是享受。这让我感到被羞辱。即使如此,我依然没有把握在下一次被猥亵时张牙舞爪地反击。我该拿出什么证据证明一位陌生的男性在摸我或是做出更出格的行为?他得到的处罚真的能补偿我受到的伤害吗?

对于女性而言,发现被侵犯、抓住施害者、证明侵害行为、决定报警,过程并不容易。无论惩罚力度是否能与报警所付出的努力和勇气相匹配,但在目前,这可能依然是唯一的途径,它意味着被侵害者拒绝接受柔弱和无法反抗的固有印象。

我在偷拍网站关停前,花了一些时间浏览视频。封面上显示着视频中将要看到的女性的脸,视角和画面的凌乱显示,这是在匆忙之下拍摄的。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一位男性举着手机,他假装在看屏幕,其实是在挑选目标,而目标可能会是任何一位女性。我真想大喊,或者闭上眼睛。

我在无意中卷入一项调查,我想找到谁才是真正的“齐叔”。我在采访中试着识别,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臧新宇跟我说,他从未参与过网站的事务,他要将造谣者告上法庭。我间接地知道,汤卓然说自己不是主谋,他家楼下全是人,他只想死。

但我并不确定我所知的就是事情的全貌,这些网站的运营模式经过精巧的设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参与者游走在多国法律的夹缝之间,这提高了他们受到惩罚的难度。这几个人是否真的是网站的拥有者?他们是否只做了这些?他们背后有没有一个或一群更聪明的人?文章中出现的所有人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无辜吗?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偷拍网站真实地存在着,偷拍行为正在进行。

我想应该在最后放上纪录片中记者的质问。无论“齐叔”是谁,你都必须回答这些问题。

“你以侵害女性的性暴力牟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每个月靠性侵犯影片的网站赚几万美元,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影片里的女性,她们受到多大的伤害?对于你拍的这些片子中的女性,你有什么回应?你有没有话想对这些受害者说?你是为了钱做这些事?还是你享受去侵害这些女性的行为?”

(文中小金和阿婷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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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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