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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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

导语

在惯例或规则以及复杂性的背景下构思创新,越来越成为常态。然而,我们需要一个基于复杂性的理论基础来描述创新过程。在本文中,作者提出了一个多层次的微观-中观-宏观框架,来实现从复杂性视角对创新过程的描述,并进一步探讨其中的复杂性问题。在这个框架中,作者采用“规则”作为核心分析概念,并用它来建立多种理论之间的联系。创新过程中存在两个缺口:第一个是通常对复杂性处理得过于简单,第二个是对创新中所用理论中嵌入的规则缺乏关注。本文的多层分析框架基于复杂性的规则和原理,详细说明了创新规则以及规则之间的相互作用。
集智俱乐部联合美国东北大学博士后研究员杨凯程、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博士候选人裴嘉欣、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人力资本分析研究组博士后研究员吴雨桐、即将入职芝加哥大学心理学系的助理教授白雪纯子,共同发起「大语言模型与计算社会科学」读书会,于3月24日开始,每周日晚20:00-22:00,探究大语言模型、生成式AI对计算社会科学领域带来的新思想新价值。
研究领域:复杂性理论,创新过程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Marcelo Fernandes Pacheco Dias & Eugenio Avila Pedrozo &Tania Nunes da Silva | 作者刘培源 | 译者

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

论文题目:

The innovation process as a complex structure with multilevel rules

论文链接:

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00191-014-0384-2

目录

一、引言

二、微观-中观-宏观框架

三、莫兰的复杂性理论

四、揭示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复杂性

五、复杂且动态的创新规则配置框架

六、结语

一、引言

创新是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在日益加速变化的组织环境中,创新被普遍视为竞争优势的源泉。全球高层领导们将创新列为其组织内的重要战略之一。然而,由于创新过程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现象,依靠创新来维持组织绩效表现,常常是困难的。


复杂性的特征,包括非线性、多层次元素、相互作用、轨迹、涌现以及系统内的子系统等,在各种创新相关的出版物中都有所探讨。非线性体现在创新过程中充满波折、突然中止和变化无常的情况。多层次元素则体现在各类创新理论中,包括制度、动态能力、资源、网络互联、学习以及经济演化等方面。相互作用则发生在来自不同实践领域的人们和技术网络之间。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可以识别出创新的轨迹。例如,引入某种激进创新的第一个版本,随后通常以逻辑斯蒂曲线(即S型增长曲线)形式呈现一系列渐进型创新。涌现则发生在创新过程产生多样结果时。至于系统内的子系统,则可以在技术革命的概念中找到。例如,在描述技术革命概念时,将其定义为一系列相互关联的重大进步的集合,并形成一个更大规模相互依赖的技术体系。


考虑到创新对于组织的增长和活力至关重要,研究者们一直致力于从复杂性的视角去理解创新是如何发生的。然而,尽管各种方法在理解创新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突破,但我们仍然需要一个连贯而明确的理论基础来阐释创新的过程。意识到这一理论基础的缺失后,有学者建议,新的理论主张应该以复杂性理论中所揭示出的一系列特征为基础。


面对从复杂性角度理论上无法明确并解释创新过程的困境,演化经济学领域提出了微观-中观-宏观框架。该框架旨在借助复杂系统理论和自组织原理,来深化我们对创新过程的理解。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与文献中常用的解释创新的方法相比,在本体论前提和启发性假设上存在差异。该框架采用了一种启发式策略,受到演化的广义概念(即广义达尔文主义),通过自组织的概念来实现,其特点是系统具有通过创造新颖性来自发地随时间转变的能力。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采用自组织的概念,假设了一种一元的本体论观点;即经济和自然的变化都涉及到现实的相互关联领域。因此,这个框架与熊彼特式创新方法(奥地利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提出的创新理论,将经济发展视为创新的过程)有所不同,后者采用二元的本体论,认为经济和生物演化过程是截然不同的,并参与不同的领域,与现实脱节。这个框架也与新熊彼特式方法有所区别。新熊彼特创新方法采用二元的本体论观点,并试图以启发性策略概括达尔文理论。最后,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也与广义达尔文主义的方法有明显区别,后者采用一元的本体论观点和试探性策略来概括达尔文理论。


基于一元的本体论观点,该框架引入了适用于涉及两个或更多学科或理论的概念和语言的分析层次。其中一个核心分析概念是规则(rule)规则的概念可以被视为从复杂性角度理解创新过程的首要元素。在生物学中,规则指的是基因。而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从经济学角度来看,规则是推动演化和创新、驱动系统发展的经济力量。获取规则的过程是演化经济学动态原理的核心环节。规则有多个层次:通用、一阶、二阶以及零阶规则。这种存在多层次规则的认识,可以被视为从复杂性角度理解创新过程的第二个重要元素。这个特征使得该框架有可能融合各种涉及创新过程中的理论概念。


尽管这两个元素至关重要,但我们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发现了两个必须弥补的空白,以便从复杂性的视角全面理解创新过程。虽然系统理论和自组织是微观-中观-宏观框架的两大支柱,构成了复杂性的基础,但复杂性还涉及到信息与控制论以及二重逻辑、递归和全息原理等元素。这些元素共同形成了复杂性的七个原则,它们是相互依赖、相辅相成的。因此,这七个复杂性原则应该能深化对现有复杂性的理解,并填补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第一个空白缺口,从而容纳更高程度的复杂性。


第二个空白缺口,与创新过程中所涉及的规则有关。在采用规则概念理解创新的观点方面,Dopfer等学者给出了一些可能有助于识别创新过程中所涉及的多层次规则的理论线索,尽管他们并未详细阐述这些理论。制度理论、动态能力理论、资源理论、网络理论、学习理论以及演化经济学或许都对此有所贡献。


我们认为对创新过程的解释不应局限于孤立的因素,而应考虑到在多层次现实中的多维结构因素。因此,这篇理论文章旨在提出一个基于复杂性规则和原则的微观-中观-宏观多层次框架,从而分析创新过程。期望通过这篇理论篇章,推动理解和探讨创新驱动的演化动态过程,并更深入地掌握作为高度复杂、易变的结构系统的“经济”。


本文包含五个部分。第一部分简要回顾了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主要涵盖了多层次规则在创新中的可能贡献。第二部分介绍了复杂性的七个原则。第三部分突出了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存在和缺失的复杂性元素,以及多层次规则贡献的互补性。第四部分根据前一部分分析的结果,提出了一个新的框架的描述。最后,在第五部分中,讨论了对企业、公共政策和科学研究的影响。


二、微观-中观-宏观框架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基于系统理论和自组织的概念,这些概念在早期研究中已被用来阐释经济系统中新元素的涌现。对于哲学早期学者而言,经济系统内部的变革和协调的核心,是知识的增长和发展。这是一个由规则的发现、采纳、适应及传播所引领的过程。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旨在追溯从人类思维到构建经济的复杂结构的演化过程。它包括微观单元变化模型、中观单元种群动力学模型以及宏观层次的组织过程模型。

框架内包含四个结构元素。首先,我们要认识到人类思维(human mind)是经济系统的第一发源地,它不仅是经济系统起源和被采纳的地方,同时也是规则得以保留的场所。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的第二个结构元素是“通用规则”(generic rule)的概念。通用规则是一种引导实际活动的演绎过程。在此背景下,“演绎”一词被认为包含了启发式、设计、计划、演绎逻辑、法律规则和策略等一系列含义。通用规则明确了要做什么以及如何组合事物,正是这种知识与资源的结合产生了价值。“通用规则”的概念也出现在创新博弈方法(games of innovation approach)中。在这种方法中,参与同一空间(中观分析空间)内的组织可能会遵循一种主导逻辑,而不考虑它们在这个定义空间内的功能如何。


第三个结构元素是规则承载者完成操作并创造价值的能力。这些操作可以呈现多种形态,例如融入到资本品的生产中,在社会网络中展开,或者在习惯行为或心理惯例中进行。


最后,第四个元素是中观轨迹(meso trajectory),即中观单元形成并确立的过程。通用规则及其相关规则被定义为经济系统的中观单元。获取通用规则的过程是演化经济学动态原理的核心环节,并通过中观轨迹实现。中观轨迹可以用微观、中观和宏观层次来描述。中观轨迹由三部分构成:起源(中观轨迹1)、采纳(中观轨迹2)以及保留(中观轨迹3),这三部分既有微观也有宏观维度。中观轨迹影响经济系统中的微观和宏观组织,并涉及颠覆式创新、混乱、初始秩序和组织,以及新思想和新人口的产生过程。


关于向微观单元引入新的通用规则,动态能力理论提出了“激活触发器”(activation triggers)的概念。Zahra和George指出,激活触发器是那些激励或阻止企业对特定外部和内部刺激作出反应的事件。他们进一步提出,内部触发器可能表现为组织危机,如执行缺失或者重塑企业战略的重大事件。而外部触发器则是可能影响公司所在行业未来走向的事件,这包括剧变、技术革新、主导设计的涌现以及政府政策的调整。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的分析始于微观层次,指的是由规则承载者所携带的一个或多个通用规则。微观分析单元可以是承载这些通用规则的社会组织。简而言之,微观层次的讨论关注经济系统内部微观单元如何运用这些通用规则,以及规则被采纳和改变的过程。更具体地说,它探讨微观单元如何起源、采纳、适应并保留新的通用规则。从演化视角看,每一个微观单元都在持续地解决问题,从而建立和维系一套复杂的规则体系。一个微观单元可能会携带多种通用规则。


从静态视角出发,在一个简化的模型中,微观单元携带的通用规则受到零阶和二阶规则的影响。在层级结构中,零阶规则包括系统的底层规则,并代表了机构所处文化环境中深植的法律或非正式准则。在创新问题的背景下,这些规则可能与“游戏规则”的概念有关。游戏规则被定义为一套指导决策者并强化维持组织内一致行动模式的标准。决策者在构建商业模型时,可以借助这些游戏规则来支持知识建设,以及开发获取知识所需的技能和方法。


Miller和Floricel尝试确定构成规则的元素。最重要的贡献与知识生产动态性、结构化潜力和需求特异性有关。因此,这些规则被呈现为一种共同作用,共同构建了与特定背景相关的环境。二阶规则特指新观念的发展,它们与新知识如何被学习、接纳、适应和保留有关。这些规则将机构暴露于外部世界。在一定程度上,这些规则对应于动态能力的概念。这个理论的关键在于能够辨识环境变化、洞察需求和机遇,并在组织的例行程序中实施必要的变革,以重新配置资源和例行程序本身。


二阶规则也与行动规则的思想有关。行动规则指的是那些旨在提升组织创新可能性的活动、策略、架构和实践方式。对于二阶规则,第三个相关的是新观点发展、采纳的促进条件和阻碍条件。知识创造理论也揭示了这些元素。推动条件包括意愿、自主性、波动、创造性混乱、冗余和多样性。阻碍因素可分为个体和组织两个层面。个体层面的障碍涉及适应问题和对自我形象的威胁,而组织层面的障碍与证明知识合理性的需求相关,这体现在公司需要有明确合法语言、组织历史、流程和模式等方面的要求上。


中观层次主要由通用规则及其所有承载者构成。当我们以中观视角审视经济系统时,看到的是规则承载者群体及其演化过程。


宏观层次更关注规则的结构。广义进化模型(generic evolutionary model)的宏观层次,首先通过将该层次视为一个有序体系来构建。这个有序体系将构成整个宏观层面中所有中观单元连接在一起,从而达到协调的均衡状态。在宏观协调上有两个明显不同的层次。首先是探究通用规则与其他相关规则(零阶和二阶规则)是否以协调方式组成所谓的表层结构。其次是理解通用规则是否与其他通用规则相关联,即深层结构。


如果宏观协调的任一层次出现失误,经济系统可能会出现故障。在新古典主义理论中,经济系统的失误被视为经营活动的协调失败。而从演化视角看,经济系统的故障可能与微观-中观-宏观路径中任意层次间的协调有关。


宏观层次的规则结构概念,指的是“配置”(configurations)。配置可视为一组多维度的特性组合,这些特性同时出现。配置理论与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一样,也强调组织或系统的结果更紧密地关联着一组特性,而非任何单一特性。并且,配置理论也试图通过检查特定背景下不同的内在维度,来描述组织或系统的各种状态,并理解这些不同维度如何随时间排列。此外,配置理论假设存在复杂的因果关系和非线性关系,都认为需要打破现有的线性范式。


多层次框架与配置理论的另一相似之处在于,配置元素之间存在互补效应。即当某些元素存在时,特定的结果可能会出现或不出现。然而,配置理论更进一步,提出了元素之间的其他相互作用类型。配置被理解为一个整体,而非其组成部分的总和;因此,它通常涉及到协同效应,意味着组成的系统大于各个部分的总和。此外,可能存在各种类型的关联。这表明元素更像是相互作用网络,在该网络中系统内相互作用的数量和密度产生影响。一些学者假设配置可以从不同的初始条件开始,并通过多种路径达到相同的结果(等效终点,equifinality,由系统理论家贝塔朗菲提出)。因此,即使系统面对相同的环境情境,可能也不存在最佳配置。

三、莫兰的复杂性理论

复杂性的观念诞生,源于对弥合现有经典范式的需求。这些范式以还原论和决定论知识为基础。在这些范式中,研究对象被从其环境中剥离出来,未考虑它们与环境内其他因素的相互关系,以及它们所引发和承受的影响。而埃德加·莫兰(Edgar Morin,法国当代哲学家)所提出的复杂性思想(Complexity Thinking)并无意废除传统的理念,也不是用不确定性取代确定性,或为消除元素间的分离状态而引入其不可分割性,而是尝试进入这些极端之间的空间中,突显相互作用的重要性。


复杂性思想有七大指导原则:系统或组织原则、全息原则、反馈循环原则、递归循环原则、自我生态再组织原则、二重逻辑,以及在所有知识中重新引入知识的原则。我们在此并不会讨论全息原则,因为它在系统原则中已被部分涵盖,并且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的语境下并不相关。


系统原则阐述了如何将局部知识与整体知识相联系。系统可以被定义为由元素、行动或个体间的互动关系所构建的全局单元,从而形成一个整体。为了更深入理解系统的概念,我们需要从动态角度出发,建立和分析三个重要定义:相互关系、组织和系统。


相互关系指的是构成系统的元素、行动或个体间的链接类型和形式。元素间的相互关系,反映了形成组织的各部分间的互补性(这里所说的组织概念Organization,与管理学领域常用的组织概念,在含义上有区别)。例如,通过信息传递可以实现这样的互补性。当系统各个部分实现了互补的相互关系,组织自身的特质就形成了。在某个特定时间点进行分析时,组织可以理解为系统本身。在这种情况下,组织也具备了与系统相同的特性,可以代表整体。然而,系统是动态变化的。在演化过程中,各个部分可能会重新排序、创建或改变相互关系。这种转变产生了新的序列,或者说新的组织,可能导致新的特质产生。当发生这种情况时,系统会涌现出新的组织形态。


因此,我们可以讨论系统的两个特性:涌现和异质性。涌现指的是系统的特质或属性。它相比于单独考虑在不同系统中以不同方式排列的组成部分的特质或属性,更加新颖。涌现的概念紧密关联于以下四个理念:1)“特质,或者说属性”;2)“产物,因为涌现是由系统组织产生的”;3)“全局性或整体性,它与全局单元密不可分”;4)“新颖性,因为涌现的特质相对于此前元素特质而言是新的”。


这个特征引发了两个后果。首先,如果尝试通过分解系统各部分来研究系统自身,那么系统就会消失。因为只有在相互关系及其特性同时存在时,系统才会存在。当系统构建新的组织形态时,某种旧涌现可能消失,而新的涌现可能出现。其次,涌现代表的是超越构成组织的各部分属性之和的新属性,因为涌现本身是全新的,特性也不同,可能比各部分的总和更大或更小(由于强制的结果)


到目前为止,我们描述的系统似乎是均质的。然而,一个系统包含了各种类型的元素,这些元素数量可能不同,并且它们显示出自身的属性。这些个体元素的属性被称为微观涌现(micro emergences)。当它们处于孤立状态时,这些属性不存在或仅仅是虚拟的;而当它们与其他部分或整体建立联系时,这些属性则会显化和发展起来。


除微观涌现外,另一个导致组织内部异质性的现象是强制性(impositions)。这些强加因素能够使系统内部元素的特性消失。这种特性是组织内各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中存在的限制和约束所导致的。因此,一个组织并不总是能够增强其组成部分的特性,所以系统有可能会小于各个部分的总和。


复杂性的另一原则是反馈循环。这个原则打破了线性因果关系的观念,它假设原因作用于结果,而结果又反过来影响原因。反馈循环可以是正向或负向的。正向反馈循环会放大现象;负向反馈循环则通过行动和反应的循环起到稳定系统的效果,就像锅炉中的恒温器:环境越冷,锅炉就更加努力地工作来加热环境,从而维持稳定的温度。


递归循环的原则引入了自生成和自组织的观念。它是一个生成性的循环,其中产物和效应本身,就是其制造者和原因。例如,个体是复制系统的产物,但复制系统也依赖于个体的活动才能继续运作,进行复制。递归循环原则将个体置于一个动态系统的背景下,因为个体的特性取决于其经历。因此,个体会根据自己对现实的理解,并依据自身知识和经验进行再现。这一原则强调了理解每一部分历史、演变过程以及如何解释现实的重要性。


自我生态再组织原则源于自组织的概念。它与自治性相关,旨在描绘系统各部分如何重新组织自身,进而引发系统的持续变化。通过加入“再”字,增添了持续变革和转型的意涵,“生态”则带来了对外部环境相互关系和依赖的理念,“自我”则引入了组织自身的概念。这个原则强调系统是动态的,可以进行渐进式或颠覆式的改变。这在系统原则中是隐含的。


二重逻辑认为,两个看似相互排斥的原则在同一现实中可能并非是不可分割的。因此,敌对、互补和竞争的现象可能同时存在。看似对立的事物可能是互补的,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将这些生产系统分隔开来考虑。


“在所有知识中重新引入知识”原则,将主体置于过程的核心;因此,所有知识都是个体在特定时间、特定文化背景下进行的一种“翻译”。这一原则表明,在某些过程中,信息的缺失可能导致认知脱节。然而,从积极的角度看,信息也是推动系统变革的关键驱动力。


四、揭示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复杂性

在本节,我们对微观-中观-宏观框架进行分析,以确定哪些复杂性原则得以体现,哪些未被涵盖,并在必要时引入创新理论的元素来填补缺口。分析摘要如表1和表2所示。

表1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存在的复杂性原则和包含的创新理论元素

复杂性原则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复杂性元素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创新理论元素

自我生态再组织

通用微观主体的概念及其三阶规则

自组织

二阶规则

动态能力;创新博弈;知识创造

生态

零阶规则

游戏规则:知识生产动态性、结构化潜力和需求特异性

再(组织)

通用规则的演化阶段

系统原理

微观单元和宏观层次

元素

规则

异质性

微观单元

全局单元

宏观层次

组织

说明宏观层次在其轨迹过程中的假设

互动

元素之间的互补性和强制性

宏观层次的深层和表面结构。

在某些元素的存在下,一些结果会出现或不出现。

等效终点;协同效应;网络分析

涌现

所分析系统中的成功与失败

递归循环原则

一个主体采纳规则的行为是其自身历史的函数

在所有知识中重新引入知识

在经济系统中采用一项新的通用规则

主导逻辑

表2 基于复杂性原则所确定的缺口,建议将以下新元素纳入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

复杂性原则

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的新的复杂性元素

追溯循环原则

经济系统的成功或失败不仅影响引入新的通用规则,也会影响现有通用规则的演化。

它将包含动态能力理论中的激活触发器概念。

二重逻辑

冲突和互补的规则可以共存,例如,存在能抑制和促进二阶规则的条件。

分析首先从“自我生态再组织”原则开始,这一原则被纳入到通用微观主体及其三级规则的概念中。“自组织”的理念与二阶规则的概念有关。这些规则适用于学习、采纳、适应和保留新知识的过程。动态能力理论、创新博弈理论和知识创造理论提出了可能与创新相关的二阶规则。“生态”的概念与零阶规则的概念有关。创新博弈理论(该理论认为创新是学者、机构、企业、政府等多参与者进行竞争与合作等复杂博弈的过程)给出了这些可能是什么规则的线索。“再”的概念与通用规则的三个阶段及其在微观-宏观层次上的影响相关联。


“系统原则”与宏观层次和中观单元的概念有关。在不同层次上发现的规则,是系统的“元素”或组成部分。“异质性”的概念包含在中观单元内,代表着通用规则、二阶、零阶以及操作规则之间的相互作用。“全局单元”或系统,由该框架的宏观层次或规则结构所体现。“组织”的概念,与宏观层次在中观轨迹层面上所呈现的状态有关。在系统原则中,元素间的“互动”由通用规则和更低层级规则(表面结构)以及通用规则的结构(深层结构)所确定。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互补性”和“强制性”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某些结果出现或不出现,被认为是源于特定规则存在或不存在。配置理论增强了对宏观层次的理解,因为它有助于测量协同效应、等效终点、网络及其各种比较指标。“涌现” 与系统的成功或失败相关,这取决于操作协调、表面结构和深层结构的优点或问题。


“递归循环原则”体现在微观层次,其中某个主体采纳规则的行为依赖于其自身的历史。这一原则在中观轨迹第2阶段——“采纳”——中显现。在此阶段,人们认识到路径依赖可能会干扰新规则的采纳与否。


“在所有知识中重新引入知识”是在一般经济系统中引入新规则时所考虑的。经济系统视可以理解为由通用规则构成,其结构代表着系统的知识,而采纳新的通用规则本质上代表着新知识的重新引入。在创新领域,引入新的通用规则的想法,可以与创新博弈理论中主导逻辑的概念联系起来。


“追溯循环原则”在微观、中观、宏观的框架里并未被考虑。纳入这个复杂性原则意味着接受规则结构(例如,经济成功或失败)与规则动力学(起因)之间存在反馈。这种反馈可以由激活触发器概念来支持。由于表现不佳或对某些通用规则的绩效不足而导致的组织危机,会影响知识来源与组织对外界经验之间的关系。因此,可以假设激活触发器既有助于采纳新的通用规则,也有助于微观主体对其进行发展。


“二重逻辑”假设一个系统中的两个原则或规则应该相互冲突排斥,复杂系统重的规则并非总是和谐共处。然而二重逻辑并未被纳入这个框架中,纳入它意味着接受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内不同层级存在冲突规则。这些冲突规则可能是通用的、零阶的或二阶的规则。鉴于二阶规则涉及新思想的发展,可以通过学习障碍和激励的存在来推断冲突规则是存在的。


根据本节的分析,可以认为“自我生态再组织原则”、“递归循环原则”和“在所有知识中的重新引入知识原则”这些原则存在于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见表1)


同时,分析也指出,“追溯循环原则”和“二重逻辑”有可能(尚未)被纳入到微观-中观-宏观框架中(见表2)


五、复杂且动态的创新规则配置框架

基于前一节的分析,本节将介绍一个新的框架,我们称之为“复杂且动态的创新规则配置框架”。


创新动态规则配置的理论框架(见图1)呈现出系统性特征,也就是说,存在一个由相互依赖元素通过链接组织起来的整体或全局实体,新事物从中涌现出来。


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

图1 复杂且动态的创新规则配置框架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系统或整体被视为一种随时间相互关联的规则结构或复杂配置。新规则的产生、采纳和在经济系统中传播的过程,推动了经济发展和系统演化,催生了创新


系统的界限就是进行中观分析的空间,它可以被理解为经济的一个子系统,也可以被视为在创新研究中的一个独立单元。它们并没有明确的区分,类似于集群或工业区等。系统界限这一术语,被用于识别并概念化那些有助于建立和发展经济系统的规则。这个界限也被理解为经济内部产生独立创新动力的空间。在此空间内,信息交流与企业战略间的依赖关系相互交织,催生出最强烈的知识生成和调控过程。


系统由三个互动层次构成:微观、中观和宏观。微观层次涉及零阶规则的采用,这些规则与二阶规则相互作用,而这两者又都影响着一阶规则或通用规则。通用规则会影响操作规则,从而增加价值。


中观层次主要关注通用规则,以及通用规则更新变化的合集。这些构成了系统的分析单元。采纳新通用规则的过程始于一个触发激活的出现,这是被系统识别并有可能改变系统的新信息。这可能是与宏观层次规则结构性能相关的反馈。触发器也可能是外部因素,这些因素能影响公司所在行业的未来,包括剧变、技术更迭、主导设计的涌现以及政府政策的变化。吸收这些新信息可能会引发对新通用规则的采纳。通用规则的演化遵循起源、采纳和保留等阶段,并在微观和宏观层次带来相应变化。当系统面临新的混乱或扰动时,它可以通过逐步吸收这些扰动并作出相应调整,从而启动一个新的变革过程。识别新混乱和由此产生新规则的能力取决于系统走过的路径。因此,系统可能并不均质,因为它考虑到存在多个通用规则,这些规则按照自身主导逻辑演化,并可能与整个系统中其他规则有所不同。


宏观层次,代表着整体,由多层次规则的关联结构所构成;同时也是系统的表现形式,由各部分组成。


在最基本层次上的是零阶规则(即底层规则),这可能就是创新理论中的游戏规则。这些游戏规则可以事先确定为知识产生的动态性、结构化潜力和需求特异性。简单来说,它们是指引创新活动进行的基本原则。


知识生产动态性指的是企业可以获取到的相关信息和新信息的流动。这可能包括:1)接触到源源不断的新科学知识;2)尽管基于有限的基本原则,但却有强大的新知识流动,或者对已有信息增加新的应用和功能;3)通过借鉴现有产品、生产系统和标准的使用经验来创新,特别是在改进和降低成本方面。


结构化潜力是指微观主体受知识影响的方式。这可能发生在:1)存在公共规章制度、知识产权保护限制对知识获取时;2)当公司因为如规模经济、创新、生产和分销范围扩大等经济过程,或者通过网络效应和声誉等手段,在市场份额或技术优势上超越竞争对手时;3)当利益相关者缺乏社会敏感性并受非线性逻辑影响时。


需求特异性是指消费者对差异化产品和服务的需求程度增加,并愿意且能够为此类新服务付费的程度。这种需求可能在以下情况下出现:1)客户群体由大型企业或政府机构组成,这些机构在许多复杂应用中使用产品,或将其作为生产系统中的关键组成部分;2)当消费者需求相似且产品对其性能并非关键时,消费者可以评判产品质量,但不能对创新提出具体要求。这种情况在个体购买者或大规模工业市场中出现。


在第二个基本的层次上是通用规则。这些规则不能事先定义,因为它们依赖于系统的主要活动。它们是支配逻辑,指导着运营活动和资源的组织。


在第三个基本的层次上是二阶规则(知识获取规则),这可以通过动态能力理论、创新游戏理论以及知识创造理论来体现。这个层次的规则涉及感知机会和威胁、抓取机会和管理威胁,以及必要时调整这些活动,以便适应系统并保持其长期运行。

企业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感知机会和威胁:1)开展旨在发现、互动和评估客户绩效期望信息的组织活动;2)关注公司外部的科学技术生产中心;3)来自供应商的信息;以及4)来自企业内部环境,如研发部门等。Miller和Floricel提出,企业应参与那些能让他们满足、互动、评估买家需求,并加入企业网络的活动。之所以强调网络,是因为企业通常不单独创新,而是在与包括消费者、监管机构、利益相关者和创新支持机构在内的其他参与者互动的过程中创新。这些合作伙伴提供财务资源、市场接入和信息获取途径。


抓住机遇,是那些为了明确产品和商业模式的设计与性能规范的活动。所谓商业模式,是一种关于组织财务和架构的规划。它包括确定哪些技术和特性应纳入产品和服务,如何设计或重塑成本结构以满足客户需求,技术如何组织或组合,需要触达的目标细分市场,以及需要采取的机制和手段。


Teece提出,知识也可以用于管理补充要素,以实现规模经济、范围经济或资产共同专业化(即资产资源的组合整合)。他建议采取避免失望的措施,因为在管理决策中常见错误。因此,他主张建立组织结构、激励机制和例行程序,以促进并更新创新行动,并发展能评估不再创造价值的资产和例行程序。Teece还指出,需要理解公司对创新的占有权如何受到影响。因此,他建议熟悉“占有权制度”,即现有法律和自然保护水平、创新公司持有的补充资产的性质、创新者及其潜在模仿者相对于补充资产的位置以及行业发展阶段。


关于抓住机遇的过程,Miller和Floricel提出了一些设计活动:1)开发新的产品、流程和服务,目标是找到在目标客户群中重视可靠性、安全性、成本和耐久性的细分市场;2)管理产品架构,并使之与新兴标准保持一致;3)通过创新管理流程以及针对不同类型比较优势的竞争和合作战略行动,将科学知识转化为产品。例如,合作策略可能目标于扩大市场、竞争策略,以及作为保持竞争优势的手段去构建知识。


管理威胁和重组的过程涉及执行活动,以确保企业随时间保持适应,并在必要时能够避免不利情况。这意味着需要不断调整和重新配置公司的有形和无形资产。在变化的环境中,有助于维持公司持续性的活动包括:1)管理分权,因为它使得组织内部的高层管理者能更接近新技术、客户和市场(这需要采用更灵活的等级结构,以促进信息交流、发展并整合内外部技能);2)共同专业化,即策略性地管理资产组合以增加价值;3)治理,旨在激励企业利益一致性,最小化代理人效应(代理人的决策、行动受到自身利益影响,而非完全出于委托人利益最大化)并阻止收入消散行为(代理人消极履职或低效履职);4)学习活动,如知识转移、技能集成和知识产权保护。


二阶规则指的是一系列增加执行某些行为可能性的活动,但并不保证这些行为必然发生。社会整合机制能够降低信息融合障碍。采用野中郁次郎等人提出的知识创造阶段理论,我们可以洞察哪些社会整合机制能够提高每个二阶规则的效率。他们描述了四种活动:社会化、外化、组合和内化。社会化是通过直接体验分享和创造隐性知识;外化涉及通过辩证对话和反思来表达隐性知识;组合的情境则涉及系统化并应用显性知识;而内化代表通过实践学习和获取新的隐性知识。


除了二阶规则外,可能存在强制关系。这些维度指的是新知识采纳的障碍和推动因素。障碍可以是个体的、组织的、外部的。个体障碍包括适应性问题和对自我形象的威胁。组织障碍涉及缺乏接触多样化和互补知识、过去经验限制、社会整合机制的缺失、历史背景、组织或行业话语、组织程序和组织范式。外部障碍可能与适应性制度的存在有关。而推动因素可能促进自主性、波动与创造性混乱(类似颠覆式创新)、冗余和多样性。


在宏观结构或整体表述中,可能存在几种类型的关系:1)互补关系;2)协同关系;3)等效终点关系;4)源自网络的特性。


在创新的动态规则配置中,“涌现”可以与规则系统的成败相联系。这可能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的规则,与信息生产的动态性、结构化潜力和需求特异性有关,或者是与微观过程中的获取、部署和重新配置相关的新的二阶规则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的通用规则。这些新规则的出现会对创新过程产生影响,决定着创新的成功与否。

六、结语

为了深化对创新过程的理解,本文提出了一个新的“复杂且动态的规则配置框架”。该框架包含参与创新过程的多级规则,更多的复杂性原则,以及不同层次间新的潜在相互作用。我们强调了各部分(各个层次)与整体之间的关系,目标是将复杂性理论中之前缺失的元素纳入微观-中观-宏观框架。


源于动态能力理论、创新博弈理论和知识创造理论的元素与二阶规则相联系。创新博弈理论提供了与零阶规则相关的元素,而配置理论则贡献了用于分析宏观层级所代表的规则结构内部互动的元素。


通过将复杂性原则与微观-中观-宏观框架进行比较,我们在新框架中加入了反馈循环原则和二重逻辑原则。


引入反馈循环后,我们可以看到整体对各部分的影响。这是因为,由宏观级别规则所代表的经济系统中的成功或失败,可能会引发新的通用规则的插入,或促使现有规则演化到新阶段。


引入二重逻辑后,冲突的规则能够与二阶规则相关的障碍和推动因素共存。


尽管“复杂且动态的创新规则配置框架”尚未实际应用,这是本研究的局限性,但它也为未来的研究提供了可能。当我们试图理解一个规则系统如何组织、变化和演化时,这个框架便可以派上用场;例如,无论是从竞争力还是可持续性角度,探讨组织如何在创新中融合新的环境需求。在这个意义上,该框架可以被应用于研究产品创新中系统如何融入新的主题(例如可持续发展),或者组织创新中如何融入企业社会责任、社会企业和社会创新等方面。


该框架的另一项挑战是构建与本研究主题相关的方法论建立一个提案。这样的方法论需要考虑对各个部分(即多层次规则)进行动态审查,但主要还是需要关注全局整体。关于此,Pedrozo等人的工作对这种方法可能采取的形式进行了初步探讨。

计算社会科学读书会第三季启动

集智俱乐部联合美国东北大学博士后研究员杨凯程、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博士候选人裴嘉欣,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人力资本分析研究组博士后研究员吴雨桐、即将入职芝加哥大学心理学系的助理教授白雪纯子,共同发起「大语言模型与计算社会科学」读书会,从3月24日开始,每周日晚20:00-22:00,探究大语言模型、生成式AI对计算社会科学领域带来的新思想新价值。
创新复杂性:创新过程作为具有多层规则的复杂结构
详情请见:AI+Social Science:大模型怎样重塑社会科学 | 计算社会科学读书会第三季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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